【甜奶|无差】偷生（上）
私设如山，命运多舛的两个人互相救赎的故事
应该会是个中篇，第一章4k7食用愉快
依旧是复健产物
1.
“我向往每一处黑暗，黑暗中有璀璨星河嘶吼；我向往每一抹白昼，光明中罪孽也被普渡。我向往四季轮转，春秋有彩蝶，夏有湍泉冬有松；我向往昼夜更迭，每个梦境都得以滋长。我看见悠悠山水，是自然的馈赠；川流不息的是生命，是亘古不变的爱。”
刘昊然放下手中的试卷，读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下课铃刚好响起。他向语文老师微微点头示意，施施然坐下，后背笔挺，像是他作文里的寒松。
他刚坐下，后面的死党拿笔怼他，在后面拖拉着椅子向前窜，“行啊你，又是年级最高分，我就拿了闷了，你小子这酸词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
“你懂什么，这叫人生阅历。”
“我呸，阅历个屁，你看过个屁的悠悠山水，凉白开还差不多。语文组那几个老头怎么就偏偏喜欢你这种上不对下的文词儿，每回都让你读范文，你看我这个，伟大的母亲深夜背着重病的我去医院，这它不感人吗？”
刘昊然回头收拾书包，郑重的落下句：“确实。”
“操，明天篮球场上你biss。”
“还没被小爷虐够是吧，午休半个小时能让我进快二十个球，真有你的。”
“明天让你看看什么叫中国詹姆斯。对了，晚上去撸串吗，门口那家大排档终于开了，我请。”
“不去，”刘昊然拒绝的头也不回，“我哥在家等我吃饭。”
从学校正门出去之后得经过一条夜市街才能到主街道上，文艺青年刘昊然很喜欢这条街。傍晚放学后的街上挤满了热闹的学生、上班族和铺天盖地的烟火气。
他更喜欢中间偏后那家的烤鸡翅，自从上一次张若昀给他来开家长会，路过这个摊子给他买过一串之后刘昊然一直念念不忘，每次放学路上总是忍不住买两串回去，一串加厚厚一层辣椒面，另一串就只加一点孜然，是给张若昀的。
“哥，今天吃什么啊。”
门口遗传悉悉索索的声音，关门，找拖鞋，钥匙串扔在鞋柜上，最后把书包甩到沙发里，然后一回手把钥匙扫到地上。
每天一遍。
张若昀叹了一口气：“炸酱面。你先把钥匙捡起来，明天又找不到了。”
“哦，钥匙还真掉了…”
刘昊然舞着两串鸡翅探头挤进厨房，“好香，我们小张越来越贤惠了。”
“那我们小刘少爷快去洗手，保姆要做好饭了。”
筒子巷老小区的房子一般设计的都很不合理，厨房又小又窄，一个人开火富余，两个人凑进来转身都转不开。
张若昀推了推硬挤进来半挂在他身上的弟弟，用右手抵在嘴边咳嗽了好几声，“把醋给我拿过来，然后从我身上滚下去。你是十七还是七岁？你七岁的时候还知道帮我收拾碗筷。”
“是七岁，昨天你刚把我捡回来。诶你少放点醋！”
“滚，不爱吃自己回你昨天睡的垃圾桶里找东西吃吧。”
张若昀大他五岁，从把他捡回来就当亲弟弟一样相依为命。
2.
刘昊然已经记不得被抛弃之前的人生了，当时他才七岁大，他只记得那条不甚黑暗的蝇头巷，旁边是一片散落的烧烤签，有几根上面还残留一口两口没咬完的肉块，他杵在地沟油浇筑成的水泥地上，大红的尾灯头也不回，那就是他的原生父母了。那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晚上，没有暴雨，没有飘雪，甚至没有雾霾，在这座忙碌繁荣的钢铁城市里，算得上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这是每个平静的纷杂的夜晚都会发生的事，每个大的小的城市，在每个安静的喧嚣的角落，这边是人生曲折，前一条热络的步行街是万家灯火。
刘昊然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的流浪人生。
七岁的小孩还不懂什么叫遗弃，什么叫无家可归。他最开始只是感觉冷，感觉饿，饿的小肚子都在痉挛。于是他弯腰把旁边铁签子上的碎肉丝都给啃的一干二净，隔夜的碎肉又冰又韧，小昊然嚼的胃也疼起来，但是他还是觉得饿，他扶着旁边的墙站起来，向前面那条喧闹了一整天的步行街走过去，小昊然走到巷子口，还是回头看了看，那是极复杂的一眼。
七岁的孩子眉眼还没长开，但还是能看出来是个相当清秀的男孩，他定定的盯着他蜷伏了一天一夜的地方，那里有什么呢？父母的爱吗，愧疚吗，憎恶吗，希望吗，绝望吗，恐惧吗，麻木吗，小小少年品不过来人生七味，他只能回过头踏出巷子，亦步亦趋的向前走。
生存。活下去。
直到他遇到张若昀。
3.
十七岁但是读作七岁的刘昊然乖乖从哥哥身上蜕了下来，出去摆好了碗筷，张若昀的炸酱面也做好了，咸香的猪肉卤料旁边码满了整齐的黄瓜条和萝卜丝。刘昊然猴急的用手夹了一根沾满酱料的黄瓜条塞进嘴里，“饿死我了，今天我们班那个老头子又想压堂，还好我读的快，对了哥，一会给我卷纸签个字。”
“洗手了没！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张若昀慢条斯理的拌好了自己面前的那碗炸酱，换到刘昊然面前，又把他那碗面条挪到自己面前，“第几？”
“班级第一，年级第三。有奖励吗。”
“挺好，奖励家务一个月。”
“为啥！”弟弟一脸震惊，嘴里的一大口面都没咽下去，嘴角沾着黑糊糊的炸酱，像个吃了一嘴的柴犬。
“下个月店里的另一个厨师就不干了，就剩我一个人全天班，肯定忙不过来，还让我收拾家务啊，刘少你有没有心。”
刘昊然整个柴都颓下去，嘴里的哥哥牌炸酱都不香了，“你都不能陪我了，还让跟我做家务，张少你有没有心。”
张若昀看着刘昊然的单眼皮下垂眼垂的更低了，连头发丝都趴下去，又咳了几声，忍不住勾了个笑出来。
“还要不要盛点面？”
“要。”
…这倒是回答得快。
“等我这阵忙完了，就请半个月假陪你出去玩。”
“真的？！”
刘昊然从凳子上蹦起来，冲到厨房，挂在正在给他捞面条的张若昀身上，高中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多长的快，瘦竹竿一样个子窜起来，从一个小小的一个豆丁长的比哥哥高了小半个头，刚好够他把张若昀圈个满怀。
“张若昀天下第一！”
“行了行了，快从我身上滚下去，诶你别往我身上蹭！你嘴上还有酱呢！”
“没事！是围裙！”
“围裙你又不洗！”
闹够了刘昊然还是不愿从张若昀身上下去，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仗着身高手长，探了探张若昀的额头，“刚才听你又咳嗽了，感冒还没好吗，还发烧吗？”
“好多了，不怎么烧了。”张若昀扭头避开刘昊然的手，“都快一个月了，怎么的也好了。”
“都快一个月了你还发烧，有没有好好吃药啊？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
“吃药了，我就比你大五岁，又不是大五十岁，生个小病就去医院啊，不去。”张若昀推着刘昊然回去吃饭。
“不是还说要我给你签字吗，卷纸给我看看。”
上个月饭店的生意异常火爆，他在后厨忙得不可开交，火燎了一身的汗，他就开了后厨的窗透透气，就着凉这一下，结果第二天开始就细细密密的发热，一直到现在断断续续的发了一个月的烧了。吓得刘昊然连着跑了好几天药房，大惊小怪的给他买了各种各样的退烧药抗生素，天天盯着张若昀吃药。
应该，快好了吧……
趁着刘昊然去洗碗，张若昀又给自己量了一遍体温，37.7。
他赶紧把体温计甩回正常，摸了摸额头，好像是有点烫，他偷偷瞟了一眼厨房，刘昊然还在和海绵擦较劲，张若昀忍俊不禁，又给自己找出两片退烧药吞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落了地。
等忙完这段，好像真应该去医院看看了，张若昀心想。自己生点病倒没什么，要是传染给刘昊然……张若昀皱起眉头。
他又往厨房看了一眼，刘昊然是不是该剪头发了。
4.
柴米油盐酱醋茶，把每个调料都勾兑一遍，时间就过去了。
可是刘昊然没等到张若昀兑现奖励的那一天，张若昀也没等到去医院看病的那一天。
病来如山倒。
高二下学期的第二次月考，刘昊然依旧是全班最高分，教他们班的语文老头子笑的牙不见眼，恨不得把刘昊然的卷纸做个全年组巡回展出，一度想破格把他提为第二个语文课代表，被本人明确拒绝之后只好遗憾作罢。
班主任是在刘昊然作文读到一半的时候进来的，她冲语文老师歉意的笑笑，然后指了指刘昊然，又指了指她的手机。
刘昊然本来天马行空的思维突然被打断，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茫然地对门口眨眨眼睛，后桌死党猛地踹了一下刘昊然的椅子，用气声喊：“让你出去接电话！”
刘昊然恍然大悟，快步走出去。
可是有如果的话，他宁愿一辈子接不到这个电话。那是撒旦打来的电话。
“若昀哥，你，你，你鼻子怎么了？”
张若昀今天从上班来就一直特别不对劲，浑身滚烫的像是置身在隔壁大排档的烧烤架上，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带的锅铲不停地细碎的碰撞着大勺，毫无规律的叮当叮当声听得脑子里好像带上个镣铐，全身的血一起涌向脸，他甚至能清楚地感受每一根血管的跳动，杂乱无序，血流冲向四面八方。
…我这是又发烧了？张若昀弓着腰后知后觉得想道，鼻子？鼻子怎么了吗？
他抬起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一手冰凉又滚烫。
好多的血。
张若昀抬头挣扎了一下，还是支撑不住‘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晕倒前最后一眼定格在新招聘来第一天上班的小厨师吓得涕泪横流的画面。
要是就真这么死了，这还真算不上什么美好ENDING。张若昀迷迷糊糊得想起了刘昊然，说好了找到新厨师之后要带他出去旅游的，新厨师来了，带他去哪里好呢？
去哪里呢。
5.
刘昊然疯了。
这是高二全体对第二次月考总结的第一个结论。
班主任担忧的看着刘昊然，这是他们班上最伶俐聪慧的苗子，但从刚才接完电话就浑身木然纹丝不动，她充满怜爱又如履薄冰地伸手摩挲了一下他的后背，刘昊然才如梦初醒般猛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她这才发现刘昊然嘴里一直极小声的嘀咕着什么，她甚至都怀疑刘昊然本人能不能听到。
若…？若什么？
她还没想个所以然，刘昊然骤然冲了出去。
刘昊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街上的，他的大脑和身体产生了明显的分离，他的双眼看到自己甩着腿不顾一切的狂奔，他看到自己疯了一样横在马路中间拦车，然后连滚带爬的上了出租车。
他又看见他回到了家，张若昀在给他卧荷包蛋，他欣喜若狂地去拥抱他，可是面前的人就像倒映出人影的水面一样波动两下就消失不见，他蓦然回头去找，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
没有张若昀。
这个认知又让他陷入巨大的惶恐之中，他突然感觉到夺目又刺眼，是那束划破黑夜的亮红色的汽车尾灯。
刘昊然勉强睁开眼睛，又只看见一个泥泞的黑暗的墙角，水泥地仿佛是用地沟油铸成的，墙上也满布油渍，角落里散落着几把烧烤用的铁签子，细看上面还有没吃完就被丢弃的残冷碎肉。
刘昊然条件反射干呕起来。
他的大脑好像被困在了七岁的自己的身体里。
走出巷子饿极了的小昊然就藏在大排档的后面，偷偷捡客人没吃完的碎肉来吃，偶尔运气好的，碰到穷讲究的客人嫌弃这种路边小店不卫生，只吃两口尝过味道便满意的走了，他就能偷偷混进人群去，拿两串还热乎的新鲜的肉串果腹。但是大排档的老板眼睛贼得很，大腹便便的，身上都泛着油光，他总是能发现刘昊然，然后一边粗声骂着他听不懂的什么什么小流浪汉，一脸拎着他的脖领就给丢出去，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没有，有的时候还能意外获得几个拳脚。刘昊然只能躲在大排档旁边那家家常菜餐馆的后巷，想着有没有机会再回去的。
咯吱一声，门开了。
刘昊然整个身体的肌肉都绷紧了，骨头关节卡在一起嘎嘣嘎嘣响。
是家常菜的后门开了，刘昊然背对着门，不敢回头，他只能祈求不管是谁都赶快进去，像一个无助的，可怜的流浪小狗，只能发出呜呜声抵御外来的一切。
“你在这儿干嘛呢？”
是一个温柔的清脆的声音。
刘昊然明显松弛了下来，不过还是梗着脖子没回头。
“好吧，那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在这工作。”
门关上了，刘昊然偷偷回头瞥了一眼，没有人了，他松了一口气，不过竟然还有些失望。一定是个好人吧，下次要偷偷看看他。
夜色如期降临了，刘昊然把自己团成小小一团，这样又暖和又感受不到饿，是他这几天总结出来的经验。
“我就知道你还在这。”
是那个好听的声音，刘昊然悄悄抬头，只露出两个黝黑湿润的眼睛，面前是一盘香气四溢的蛋炒饭，刘昊然清晰的听见自己肚子传来的咕噜一声响，又害羞的把头缩回到手臂里。
“饿了吧，这是我今天的晚饭，我自己炒的！给你吃。”
刘昊然抬起头，把整张灰扑扑的稚嫩小脸都暴露出来，炒饭后面蹲着的是一个顶好看的小少年，流畅的瓜子脸，因为没长开还有一点婴儿肥在上面，鼻尖上的痣灵动的要跳出来。
“你叫什么呀，我最近在这边总能看见你，你也…没有地方去么…？”
刘昊然一心只顾着吃饭，只有两只狗狗眼还盯着那颗鼻尖痣看。小少年也不生气，也歪着头看着刘昊然。
“我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师父该打我了，你…你以后要是饿了又没饭吃就来这里找我。”
“……刘昊然。”
马上就要打开厨房后门的小少年脚步一滞，然后分外惊喜的回头，那是刘昊然印象中最好看的一张脸。
“诶，你会说话呀！你好你好，我叫张若昀。”
.TBC
《人间》观察类节目（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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